花锦做公主伴读时,常来坤宁宫,尽管花家富贵,但当时望着宫殿顶端翘起的四角,像望着触不可及的盘龙。她想,有朝一日,她也能住进这样的宫殿就好了。可时过境迁,花锦只庆幸有了不做皇后的机会。她格局算不上大,对心中挚爱的夫君,有着纯粹的占有欲,她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心爱之人。坤宁宫太冷了,她远没有皇后的坚毅,幼时撞上皇后费尽心思为陛下挑选美人,花锦看着皇后笑靥,总觉得若她是皇后,心里早就滴血了。色衰爱弛,也不过如此。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偏宠他人,很痛心吧,花锦从前无法接受,如今从来一回,更无法理解。她不属于这里。婢女见花锦来了,连忙来迎,花锦早走过流程,今日她大方得体,沈昭也一同入宫,没给人留下话柄,皇后叮嘱的还是那几句,既然做了燕王妃,便是燕王的人,要为皇室开枝散叶。皇后其实瞧不上花锦的温软做派,她从前觉得,花锦嫁给沈焰,能顺着沈焰的心,可花锦到底管不住沈昭。皇后想责备,但她听手底下的嬷嬷说,昨夜沈昭宿在了婚房,心想这花三看上去天真无害,到底还是有点手段。言淑妃就坐在花锦身旁,忽然笑道:“多年不见,燕王妃竟出落得如此水灵,燕王殿下好福气。”花锦扯了扯嘴角,哪敢顺梯子爬:“能嫁给燕王殿下,是妾身的福气。”花锦语气恭顺,居然没半点不满。言淑妃有些诧异,毕竟花锦与太子的那点牵扯人尽皆知,花锦从前在宫中,言淑妃是个人精,一眼便能看穿这些小女娘。花锦瞧着温和静美,实则是个娇纵倔强的,连公主都敢顶撞,改嫁这事,居然真的就忍下来了,到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。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婢女传:“太子与燕王殿下到。”言淑妃笑意更浓,心想花锦年岁小,再能忍也欠了些火候,等着看笑话。花锦有些心累,她知道皇后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,错一点都会被人当把柄,此刻恨不得昏过去了事。太子与燕王同时入内,花锦没再坐着,重新跪了一遍,她一夜没睡着,难掩疲倦,起身时慢了些,沈昭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,她才没栽在地上。皇后:“赐座。”花锦坐在了燕王身边,尽管她敛眸,还是能察觉沈焰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。这厮要死了,紧紧盯着她。花锦觉得难堪,只想避开,轻轻地蹙眉往沈昭身边凑了凑,她娇小,这么瞧着倒是与沈昭亲昵。沈昭偏头轻声问她:“怎么了?”沈昭不说话的时候,总让人觉得疏离,他不笑的时候,就会让人觉得清冷,很凶。但他垂眸问她,一双眸里的寒霜消融了些,竟然让花锦生出了几分他很温柔的错觉。花锦没答,言淑妃先笑了:“燕王妃还是同从前一样粘人。”同从前一样粘人,在座的心里都跟明镜一样,她从前最粘沈焰,娇宠惯了,以自我为中心,真把自己当小祖宗。花锦头疼,只想撕了言淑妃的利嘴。皇后眼神锋利:“数你多嘴。”言淑妃笑了这么久,脸居然还没僵:“姐姐勿怪,臣妾只是羡慕燕王殿下与燕王妃,少年夫妻情深罢了。”花锦知道言淑妃。她是陛下最心爱的女子,一舞惊鸿,娇媚到了骨子里,心狠手辣,做过不少残害陛下子嗣的事,但因得宠,无非是受些斥责,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。故而言淑妃不怕皇后。惨无人道,这屋里坐着的人,除了她花锦,没人怕皇后。一个两个,都能在她头上掐架,还把她掐起来当利器。但言淑妃的下场并不好。花锦还记得那场叛乱,京城的血流了一整夜,谁能想到镇守边疆的独臂五皇子会率兵造反,作为五皇子的生母,言淑妃赐白绫,言家被抄家,男子格杀勿论,女子充妓。沈昭还因那场叛乱被罚了禁闭,尽管他什么都没做,但不得宠是这样的,谁都能在他们这些倒霉蛋头上掐架。沈昭就是因为那场禁闭带回了柳氏,他自暴自弃,懒得再做圣人。算一算,也就是下一个冬日的事。花锦心中怜悯面前这个风光的女人,便收起了怒气。言淑妃忽然看向一动不动的太子:“说来,再过些时日,太子殿下也要娶妻了,那花家大娘子,还是燕王妃的亲阿姊,花家好福气。”太子懒得理她,她当然不会薅太子,凤眸一转,逮住了花锦:“臣妾久居宫中,不知燕王妃的阿姊,是否同燕王妃一样标致得体。”花锦早就记住了有关花瑟的问题,什么才是答案,她轻车熟路的答:“阿姊比妾身更胜一筹,非妾身能比。”阿姊与太子绝配,阿姊吃了许多苦,阿姊合该最好的。花锦下意识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些话。沈昭对花家那点事清楚。但他在宫中见过花锦,她还是公主伴读时,聪慧劲儿就非公主能比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长得又惊艳,多少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。
少时见教习的臣子夸赞花锦,她小脸微扬,习以为常,有一同伴读的女娘嫉妒,但她很轻的回答:“我本就这么好,没人比我更好了。”气死一众人,但众人无法反驳。故而沈昭印象里,花锦不是这般自暴自弃的,但他眼前所见,花锦太平静了,说这种话没有一丝波澜,没有一丝不甘,仿佛从心里就是如此觉得。怪不得那日她想逃跑。大抵那一日的她,才是真的年少时傲气的花锦。沈昭忆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娘,忽然想问问花家爹娘怎么养孩子的,竟然给活生生逼迫着改了性子。 这回有了沈昭陪在身边,花锦没再被刁难,尽管沈焰直勾勾地盯着她,但碍着皇后在,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