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见过小鹿的眼睛吗？

湿漉漉水润润，纯洁黝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你，将所有的信任都寄托你了，可是你却手持利刃，是行刑的刽子手。

周泥巴咽了口唾沫，握着秦春雪头上的角的手心里发汗，最后问了一遍：“真的砍掉了？”

秦春雪乖巧地轻轻点了点头。

于是手起刀落，一下又一下……

……

“这样就好啦。”周嫂坐在一个小木扎上手里拿着剪刀，她身前的小雪换了发型，厚厚的刘海遮住额头上的四个大大的血洞。周嫂很满意自己的手艺，夸赞道：“俊俏。”

秦春雪回过头来，眼睛亮晶晶的，问周泥巴：“哥哥觉得呢？”

周泥巴正在穿衣服，把自己收拾立整，戴上了一副手套，连忙举起了大拇指。周小花贴上来：“真是不一般了，果然是共患难的人，小哑巴都会叫哥了。”

“嘿，小雪，你叫我哥，周小花她嫉妒了。”周泥巴立刻扬声道，周小花一拳捶周泥巴手臂上。

秦春雪看着周泥巴含笑开口：“小花姐。”

周小花立刻比了两个大拇指：“小雪，你非常美！”

周老汉在一旁训斥：“男娃子怎么可以用美，是……”周老汉在自己贫瘠的词汇里搜寻了一番，最终说出了一个字：“帅。”

这话一出，周泥巴和周小花顿时笑做一团，秦春雪倒也不恼，温柔恬静地站在一旁，看到他们笑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。

周嫂和周老汉夫妻俩看着孩子们和乐的样子，也相视一笑。

几个人笑够了，踏上了前往村口的步伐。

老虎村小，村子里没有祠堂，有需要祭拜的时候都是往村口的石像那儿一跪，摆上些瓜果牛羊肉等。

周老汉一家人来得早，村口没有几个人，倒是见到了马二，骑着一匹马，正要出村。

周老汉连忙上前：“你这是哪儿去？伤好了没有啊。”

马二一脸喜色：“没好透，但不碍事了，周大哥啊，我要走了，没来得急跟你们说，我弟弟来信了，我要去城里了。”

马二家里的双亲是亡故了，但还有个弟弟，叫马三，城里读书，好几年没回来。

“这是考上了？”

“是啊！就是不知道是个啥大官，还叫我保密。周大哥，我这一去可能就不回来了，你们一家的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，以后有什么事都尽管来找我，你家泥巴这小子很不错，不说之前那个道士的话，也是个能担当的，以后尽管享福了。”

周老汉听到马二夸赞自家儿子，心里很是得意，但嘴上还是说：“享个屁的福，不给添乱就不错了。”

看得出来马二这回出来是仔细拾掇过了的，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，头发也干净，瞎的眼睛拿块布给罩住，本来就是少年，被繁重的活计和残疾拖累的木然此时一扫而空，还是个清清爽爽的好男儿。

相互拜别之后，萧萧班马鸣，此后山高路远也不知几时再能相见。

回过神来，村口的石像依旧，不远处的大树下几个老人围着下棋，摇着蒲扇。

周嫂把家里杀好烹熟的鸡摆在了石像前头的供桌上，几个人依着长幼尊卑跪下。

周泥巴来到周小花的后面，拉着秦春雪絮絮叨叨地讲话：“头上的伤口还痛不痛啊，我跟爹娘讲的你是被老虎叼走了，正好两颗獠牙两个洞，他们刀子嘴豆腐心，最相信我了，一点儿疑心都不会起，你那天其实是进化了吧，威力很猛啊，不过没关系，再发生这种事也不怕，你泥巴哥保你。”周泥巴半晌没听到回应，磕完头抬起来一看，秦春雪正呆呆地盯着石像。

像是被魇住了似的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的巨石像，周泥巴疑惑地顺着秦春雪的视线看过去，普普通通，平平常常一如周泥巴过去十一年人生记忆中的那样，风吹日晒，表面斑驳，早已看不出其原本的样子了，说是石像，其实石头表面并没有五官，勉勉强强看出个人形，但其实理解成个别的样子也说的通。

村里人说这石像是周除降的雕塑，早就立在这里几百年了，但倒是也有个别人认为这个不是周大英雄，而是一尊站立的大老虎，威风凛凛，老虎村也由此得名。

众说纷纭，周泥巴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，但总之这尊雕像是老虎村的守护神了，秦春雪这样的反应出乎周泥巴的预料，这确实是秦春雪第一次见到巨石像，可这个反应倒不像是敬畏或者害怕，贴切点说倒是好像是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见到了什么熟悉的事物。

周泥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，对秦春雪说：“这个是我们老虎村的守护神周除降，我的偶像，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和他一样的仙人。”

秦春雪没有看他，呐呐开口，掷出平地一声惊雷：“这不是石像，是人……”

周泥巴显然没有听懂：“当然是人，我偶像就是人啊。”

“我见过……他们曾经是人。万古长夜……哥，他不是石像，是巨人族的尸体。”

周泥巴狐疑